第56章 歪果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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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闪雷鸣伴着瓢泼大雨，两个都被淋得跟落汤鸡一样。行尸先生攥着谢天意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根本没法甩脱。她在雨中连打了几个喷嚏，想着总不能这么干耗下去，好歹先拖它进屋再说。
行尸先生坐在沙发上，仍然杀气腾腾地盯着卧室的门。谢天意又好气又好笑，拿了干毛巾给它擦头发。它是天生的衣架子，穿着养父的旧汗衫和运动裤，不仅一点不显拖沓，反而有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干净和清爽。
即使是坐着，也比谢天意高出不少。当下它配合地歪着脑袋。眼睛微闭，沾了水气的睫毛颤颤的，尽管女孩的动作粗鲁，它的脸上也是一派享受的表情。
半干的头发毛茸茸的，谢天意忍不住伸手摸了几把。看到从它裤管滴下来的水渍渐渐晕成两小滩，赶紧推它去养父房里换上干净的衣服。她站在门外听了半天没动静，终于忍不住推门进去了。看它依然是木愣愣地站在衣柜前，有些无语：“你站在这里这么久，难道是在思索怎么消灭银河系五大行星保卫地球安全吗？”
行尸嘴巴撅得老高，把头一扭，赌气不去看她。
这又是咋了，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转眼又生气了。她都大人不记小人过没跟它算之前的老账呢。谢天意觉得头有些疼，没精气神和它闹，于是靠近几步主动放软了语气：“你怎么了？是不是淋了雨身体哪里不舒服啊？”
“是的。所以你……换！”这回行尸先生终于转过头，肯眼对眼地看她了，不过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谢天意消化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换衣服？”对方毫不犹豫地点头：“都是……你换的，以前！”
刚住一起那会，它还是头野兽，除了进食的本能对于其他一概没有概念。于是她就手把手地教它引导它，它渐渐变得很依赖她，有些事情它未必不会做，却偏要睁着无辜的蓝眸，表示自己非常需要她的帮忙。
这家伙明显是把她当佣人使了。谢天意叹口气，这种事情她已经做得驾轻就熟，行尸瞬间又温顺得跟只大金毛似的，借着身高优势不时用脸蹭蹭她。她其实也湿透了，衣服湿哒哒贴在身上难受得很，估计头疼也是被这带出来的，得赶紧去换了。把凌恒赶出卧室，她急匆匆套上睡衣就跑出去，顺眼瞄到闹钟上的时间，竟然已经过了半夜两点。
客厅里的气氛果然诡异得很。凌恒察觉到对方的敌意，收起平常的和颜悦色，隔着茶几和它对峙。俩行尸个头都挺高，嘴里发出嘶嘶的低吼，窄小的客厅里满是紧张的压迫感。
谢天意当机立断，一个抱枕砸到凌恒怀里：“晚安。”再死命拖着行尸先生进了卧室。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她已经懒得发火了，也没力气去问许多细节的东西，揿灭了手电筒就往床上钻。头疼跟着缓解了许多，她闭上眼睛，沉沉睡着。这一觉睡到了快中午才醒。从窗帘缝隙里漏出的一道阳光映在地板上，明晃晃的。谢天意迷瞪着眼睛盯了会，才发觉有温热的呼吸轻柔扫过她的颈畔。
轻轻歪过头，就能看见行尸先生把脑袋搁在她的肩窝，长手长脚缠过来，把她紧紧困在怀里。谢天意想起那天它离开的时候，不断回头张望。拉开的距离渐远，它眸子里的光也跟着黯淡下去，才最后任由小姑娘牵它的手离开。
行尸先生似乎早就醒了，她只稍微动弹了下身子，对方就霍地睁开眼睛，把削挺的鼻尖在她脸颊蹭了蹭，神情满是餍足后的愉悦。谢天意心念一动，揉揉它乱糟糟的头发：“这么长时间都没想起来给你取个名字。走咱们翻楚辞去，给挑个你喜欢的好名字。”
来到养父房里，行尸显然对泛着陈黄颜色的旧籍不感兴趣，转而一张张翻起了被谢天意收纳整齐的光碟。养父有严重的神经衰弱，一点细小的声音都能立即把他惊醒。所以他总是在睡不着的夜晚打开老式的影碟机，反复地看一些在谢天意看来无聊透顶的老片。
“这是什么？”行尸晃晃手里的东西。
老早的港片，主演是吴镇宇和吴君如。封面上是神情憔悴的一双男女，彼此对望着，暖黄的色调看起来既温暖又黯淡。谢天意按着简介读了遍大概剧情，行尸似乎对片名很感兴趣：“我喜欢，这个。”
片名是……朱丽叶和梁山伯。
梁山伯……呃虽然放在个歪果行尸身上很有违和感，不过……总比朱丽叶好啊。
谢天意嘴角抽搐：“呵呵，你喜欢就好。”
行尸先生高兴了，唇角微翘，脸弧拉出柔和的线条，眨巴着蓝眼睛又蹭上来。两个又腻了一会。凌恒闷闷坐在客厅里，听了会从房间里传出的嬉闹声，再一次遏制住想要敲门的冲动。
它已经饿了整整一上午好么！还有没有人来关爱它这只无人问津的可怜行尸！
在凌恒主动向……呃，梁山伯表示了自己对谢天意只有朋友间的好感后，两只行尸的关系终于缓和下来，再有段时间也能勾着肩膀说说笑笑了。谢天意虽然对眼下和谐的气氛表示满足，可是一想到坐吃山空就不免有些忧心忡忡。另外还有梁山伯断断续续跟她提起的一些事情，也让她隐隐觉得不安。
梁山伯说，当时它和小姑娘就在四周游荡。趁它没有防备，小姑娘竟然扑过来想要吃它。俩行尸不欢而散。它事后想起来觉得很后怕。于是赶紧返回来，就怕小姑娘会对谢天意做出些危险的举动。
谢天意有些不明白。和她有过交集的行尸都在逐渐拥有自己的意识和感情之后，放弃了杀戮，开始表现出普通人的模样。为什么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会相对来说停步不前，甚至要做出同类相食的举动？
只要想起那张半腐烂的脸，她就觉得背后发凉。要不是梁山伯阻止，她早就一枪过去给小姑娘个痛快了。否则也不会留下这么大个隐患。
是的，她直觉对方是个隐患。然后半个月后，这直觉果真应验了。
梁山伯和凌恒从外观来看，已经完全是个普通人的样子。俩大长腿成天在她眼前晃啊晃，谢天意享受其中，暂时把隐忧抛到脑后。山伯菌仍然每晚和她挤在一起，夏天穿得薄，它挨着她左蹭蹭右舔舔，好几次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谢天意每到这时就一拳擂过去。所以隔天凌恒看到青紫了一只眼圈的山伯菌后都会过去拍拍它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来日方长，你们都还年轻，没必要这么激烈嘛！”
它最近常常去翻养父的书柜。说话也变得老气横秋。
那天它像是想到了什么，托腮望着碧空很是忧愁的模样。谢天意去问它，凌恒犹豫了一会，终于慢吞吞开口：“按咱们现在的交情，能让我做孩子的干爸吗？”
谢天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它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毫不犹豫地一记左勾拳右勾拳一句惹毛我的人有危险。到了晚饭时间，俩行尸各顶着一只熊猫眼坐在饭桌旁，一左一右倒还挺对称。她忍了好久还是喷饭了。是真的喷饭。饭粒呈喷射状机具美感地向对面洒落，正好在俩行尸男神的脸上着陆。
被她喷了一脸白米粒的俩行尸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
本来还是和乐融融（并没有）的晚餐时间，坐在对面的俩行尸却突然齐齐放下了碗筷，表情瞬间凝结。谢天意看不懂了，正要开口问，山伯菌已经率先一步离开饭桌，把大门一把拉开。
夜色已经降临，外面黑黢黢的一大片看得不太真切，谢天意索性也走了过去。等看清楚了眼前的东西差点吓得一个趔趄。还好有山伯菌手疾眼快地一把撑住才没出大洋相。
院子里全是黑压压的行尸。断胳膊断腿的，脖子上老大豁口的，还有眼珠子要掉不掉地挂在脸上的，形状都恐怖得很。眼神死死定在屋里的人身上，猩红舌头外翻，嘴巴里吐出阵阵恶臭。
谢天意硬着头皮呵呵一声：“这大晚上的，要是没啥要紧事情，就都散了回去洗洗睡吧。”
她这话音刚落，本来站在行尸群里的小姑娘推开挡路的上到前面来。龇着烂牙对谢天意冷冷一笑，然后转了头，跟前排看起来像是什么领头的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她就看见，本来还在持观望态度的领头行尸大手一挥，行尸群纷纷咆哮起来，往屋里头逼近。
山伯菌一把拉她到身后护起来。和凌恒对望一眼，彼此轻点了头，几乎是同时跃进了尸群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