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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就是我那逸侄儿认的民间义女么”九王爷微笑着在桌旁立住,摆手示意站起身迎接他的我们不必多礼,都坐下说话。

我向他行了一礼,垂着头道:“见过九王叔公。”

“好,好,果然是钟灵毓秀,气质不凡!我们小凤可真是有福气呢!”九王爷笑着,将目光从我的身上移到了楚凤箫的脸上。

我一直低着头,他根本就没看到我的脸,还说什么气质不凡,不过是场面话罢了,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楚凤箫才是他此番过来的目的。果然听他笑向楚凤箫道:“小凤,还不同你的郡主娘子敬本王一杯呢”

楚凤箫虽然与他虐恋情不深,但在众人面前总要给他些面子,因此恭声应了,递给我一盅酒,一起和九王爷干了,九王爷便伸出一只手来拍在楚凤箫的肩头,笑道:“坐罢坐罢,多吃些好的,莫要拘束才是。”说着便又同在桌的那几位世子和郡主碰了一杯,而后便转去其他的桌上了。

九王爷的这番举止简直龌龊到让我好笑,听得楚凤箫在耳边悄声道:“坏丫头,在偷笑什么”

我偏过头去哂笑着看他,道:“你的那位相好还真是个多情的人呢。”

楚凤箫嗔笑着瞪了我一眼,桌下伸手在我的腿上轻轻捏了一把。

皇族家宴不时兴来回串着桌敬酒,各人只在各桌上相互敬敬酒就完了,只有做东道的主人才会每一桌上去同客人们喝一杯,这是出于这个朝代的礼数,所以满厅里也只有九王爷一个人在转,这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不必去应酬那些世子郡主,就只和本桌的几位挨个喝上一杯就是了。

这三位世子和那位小郡主正聚精会神地听楚凤箫讲他经手过的奇案,我便在旁冷眼打量这大厅内的一干皇族子女。这次家宴其实邀请的只是王爷们的嫡子嫡女,否则以这个一夫多妻、多生多育的时代若把所有王爷的所有子女都请来,只怕整个山谷都装不下。因此,今天能够来到这别苑赴宴的人只有真正的世子和郡主,所以人数没有想像中的多,放眼看了一圈,大致也就三十多人的样子。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些世子郡主中也有那粗犷豪放的或是怯懦寡言的,当然,还有安思郡主那种骄横无理的和安心郡主这种温柔安静的。每一张桌上都有不同的气氛,有的热闹异常,有的安静平和,有的各自为营,有的甚至还吵起了嘴……

我勾了勾唇角,并未觉得怎么厌烦:这里不过是世间百态的一个小小缩影,充分证明了龙子龙孙其实也是凡人,和平常百姓没什么两样。

我有些讶异自己的心态转变,难道我是真的比以前成熟了么对人对事都少了青春年少时的尖锐极端——要知道我这灵魂的真实年龄也才……咳,反正还不到心老的时候啊!或者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所以意识里多了些母性的慈爱与宽容,能够豁达地去看待自己不喜欢的人或事,而不是像刚穿来的时候那样产生强烈分明的情绪了。

孩子,真的是母亲的宝。

不由得想起了我的小康康,脸上便无意识地挂上了浅浅的笑。

楚凤箫才讲毕一段故事,正端了茶润喉,偏头看见我脸上的笑容,不由怔了一怔,趁着同桌的那几位世子和郡主正议论他方才的故事,探身凑过来至我耳边柔声笑道:“天儿,你笑起来真的好美……这厅内任何一位龙子凤女都无法与你相媲……天儿……我,我好爱你。”

没想到他居然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甚至坐在他旁边的怀德世子都听见了他最后一句,脸上跟着微红起来,连忙把头扭过去同另一边的怀礼世子假意聊天,我低下头不去看他,只作未曾听见,他也不介意,只把我的手牢牢握住,直到晚宴结束都不肯松开。

从偏厅的北门出来是一条东西向的长廊,在长廊的两端尽头处是通往客房的楼梯。这座别苑的布局是“回”字式的筒子楼模式,南边是并排的三间大厅,也就是我们方才待过的正厅和吃饭用的偏厅,其余三面皆是高三层的普通房间,中间围起来一块露天的空地,透过长廊的琉璃窗向外望去,那空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平整的雪,如同一块奶油蛋糕般松软。

沿着“回”字型的外围是一圈走廊,外侧的墙上镶着一扇扇琉璃窗,从这里可以看到别苑外面的情况,内侧则是每个房间的房门,也就是说,所有房间的窗户都是朝向“回”字型中间的那片空地的。

客房区的一楼是别苑下人们的房间,世子郡主们的房间都在二楼和三楼,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各自的住处,我和楚凤箫的房间就紧邻着九王爷的房间,显然这也是九王爷刻意安排的。

房间分为内外间,外间有一张小榻供随身的下人睡,里间一张大床供主子睡。因为这个聚会每年都要举行,几个长辈王爷轮流做东,每次轮到九王爷时他也总是使用这个别苑,所以别苑里的客房模式都是固定的,里面的家具也都齐全不变。

晚宴结束后众人先前往各自的客房小歇,听说一会儿还要聚到楼下大厅里喝茶聊天联络感情。楚凤箫拉着我一径进了里间屋,将门关上后便把我拥进怀里热烈地吻住,我用力地推开他,坐到窗前椅子上背对着他望向琉璃窗外的夜色,淡淡地道:“我有些累,想歇歇。”

楚凤箫把手放上我的肩头轻轻揉捏,柔声道:“难为天儿了,这样应酬的场面我也最是讨厌,不若我们一会儿下去坐坐,瞅别人不注意就溜回房来,可好”

我点了点头,仍旧望着窗外,雪还在下,谷内一片漆黑。

晚上的茶话会很是热闹,然而我和楚凤箫也只略坐了片刻就悄悄地溜出了一楼大厅回到了三楼的房间。过了一阵楼下似是散了,有个下人来敲门说九王爷请楚凤箫到他房里去闲聊,楚凤箫嘱咐了子衿好生伺候我之后就出门去了,他并不怕我会趁机逃走,因为这谷外地势险峻,又下着雪,我根本就难以跑远。

我也没打算干这么危险的事,把子衿挡在外间后就坐到窗前喝茶。此时房中只有我一个人,这才能真正静下心来打量这房间布置。我们的房间位于“回”字型上面(即北面)这一排,所以窗户是面朝南的,方方正正的一扇琉璃窗,虽不及真正的玻璃来得透明,却也比纸窗木扇来得强多了。靠着东墙的是一张大大的罗汉床,被褥皆是新的。

说来也挺有意思——这房间的西墙上居然有一个类似西方家居中的壁炉,凹陷于墙壁内,里面烧着木炭,火势很旺,使得整个房间都暖融融的,壁炉旁堆着劈好的木头,可以随时往炉膛里添加。

在窗户所在的南墙的最右上角接近房顶的地方开着一个碗口大小的通风口,这是为了防止屋内烧炭产生的一氧化碳气体太多而导致屋中人中毒的措施,当然这通风口不是直接通向屋外的,否则寒风吹进来岂不是要将屋里人冻着那火也就白烧了。据我推测大概这个通风口外面会连有烟囱一类的管道,就像那一世的七八十年代时家里烧的炉子上连着的那种铝制或是铁制的细烟囱。

西墙挨着壁炉的旁边是一扇通往侧室的门,推门进去,见靠着壁炉这一面的墙边砌着一个小浴池,旁边还有一口盛有清水的大缸,窗户同样开在南墙上,琉璃窗扇,不甚透亮。

回至里间卧房坐在灯下拿了本他带来的书看,一时有些困倦,也不等他回来,径自上床掩被睡下,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掀开被子轻轻躺在身旁,在我的唇上吻了一吻,低声道了句:“晚安,天儿,我爱你。”

第二天一早到偏厅里用了早饭,而后这帮世子便嚷嚷着到山里去打猎——这是每次到葫芦谷聚会时必须玩的节目,听说这附近山上野狐野狼的有很多,雪后常常跑出来觅食,是打猎的最佳时机。向窗外瞅了瞅,果见雪已经停了,大太阳照在雪面上反射着耀眼灿烂的光,令人心情不由愉悦起来。

皇家子弟都是文武兼修,虽不见得练就什么绝世神功,骑马射箭却是必须要学的,所谓上得了朝堂、下得了战场就是如此了。弓箭和猎犬早已备下,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往外走,楚凤箫是书生,自然没法子跟着同去,便只留下来同九王爷和几个尚年幼的小世子在厅内饮茶闲聊,剩下的就都是郡主们了,三三两两地散坐厅内,或聊天或刺绣或下棋,表面上看去倒也是一派融洽。

我同安心郡主坐在靠窗的位置下棋,她原是拿着一副围棋来要和我下的,我哪里懂那个呢,索性教她下五子棋,五子棋下起来的速度快,对于思维敏捷度要求更高,却又不必像围棋那样穷于计算和费脑力,所以安心郡主很是喜欢,很快便下得入了迷。

不知不觉间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快到中午的时候听得别苑外面一阵喧嚣,探头向窗外看去,却见是那帮打猎的世子们回来了,正有下人们迎上去将他们打来的战利品卸下来送去厨房,而后厅内一下子便热闹起来,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描述着打猎时的情形,引得郡主们也都围上去凑热闹。

九王爷笑问这一次打猎谁拔了头筹,大家便纷纷笑着指向一位面带几许骄奢之气的世子,道:“还能是谁呢当然又是怀谨!这里的箭法数他最好,人家可是‘天下第一神箭’田老将军的得意门生呢!”

怀谨世子洋洋得意地笑着向众人一拱手:“是兄弟们承让了!”便见那手上足戴了四枚光闪闪的大戒指,猫眼儿的钻石的翡翠的玛瑙的,像极了爆发户,旁边便有几个世子脸上挂了丝讥嘲的笑意。

换过衣服,世子们重新回到大厅内落座喝茶,七八个郡主围住怀谨世子听他口沫横飞地讲打猎时的趣事,我和安心郡主仍只在窗边坐了,远远地也跟着听,那厢讲至酣处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这厢却听得坐在附近的两个世子低声冷哼:“又在那里吹嘘他的箭法,真有那个本事怎不上阵杀敌去!”另一个则冷笑道:“人家可是惯会享受的,吃喝嫖赌哪一样不会瞅那一身行头,比台上的戏子还鲜艳三分,说的更是比唱的好听,走到哪儿哪儿就是一出戏!”

言罢这两人就在那里低笑,我和安心郡主对视了一眼,只作未曾听见。

午宴吃的就是这些世子打回来的野味,席间那位怀谨世子难免又对自己的箭法一番吹嘘,我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这些世子郡主面上神情,却见有八成都对这怀谨世子持讥讽的态度。这也难怪,以怀谨世子这样太高调、爱吹嘘、臭显摆的性子没多少人会喜欢,何况他还真的是个庸俗之人——且看他那身华丽夸张的衣服和满手的戒指,但凡有点格调的人都不会这样穿戴。

午宴过后大部分人都回房去午睡,小部分人仍留在厅内喝茶聊天,还有几个年幼的世子索性跑到外面去打雪仗。安心郡主拉着我继续下五子棋,楚凤箫便在旁坐陪,正下得入神,忽听得厅门口侍立的太监一声报,道是:“逸王爷驾到——”

逸王爷来了一时间我还道自己听错了,见楚凤箫皱了皱眉头,便确信方才太监报的确是逸王爷的名号无疑了,连忙站起身盯住厅门口,却见一个熟悉身影披着一袭狐皮大氅迈进厅来,不是逸王爷还能是谁呢!

厅内一干世子郡主皆是他的晚辈,早在太监报号时就都已经立起身来恭迎,见他进门便齐齐道了声“给逸王叔请安”,他也不解身上大氅,只管边往里走边向众人笑着摁了摁手,道:“都不必多礼,本王来得匆忙,也没给你们备下红包,待会儿可不许哭闹着向本王讨要!”

众人被他说得轰然一笑,便都重新归了座。我强按激动快步走过去,先向他施了一礼,方颤声道:“王……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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